盛夏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。
林小满和黎舟站在楼道里,看着房东指挥工人把他们的行李一件件扔出来。
纸箱砸在水泥地上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黎舟的裤脚。
"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,"房东叼着烟,手里捏着一沓文件,"逾期三天,自动解约。"
黎舟攥紧拳头:"我们昨天才到期。"
"星辉金融的规矩,逾期利息按小时算。"房东咧嘴一笑,露出被烟熏黄的牙,"你们现在欠的,可不止房租了。"
林小满蹲下去捡散落的衣物,发现箱子里的东西已经被翻过——她的日记本被撕了几页,黎舟的设计稿皱巴巴的,像是被人揉成一团又勉强展开。
"别捡了。"黎舟拉住她,"他们故意的。"
暴雨中,他们拖着两个行李箱和一个破旧的背包,站在马路边。
手机里的租房APP全部显示"该账户不符合租赁条件",连城中村的隔断间都拒绝他们看房。
林小满的帆布鞋灌满了水,每走一步都发出"咯吱"声。黎舟突然停下,指着远处一栋黑漆漆的建筑:"去那儿。"
那是栋烂尾楼,钢筋骨架裸露在外,像被剥了皮的野兽。
楼里比想象中干净。
有人用塑料布封住了几扇窗户,地上铺着旧报纸和发霉的榻榻米。墙角堆着空泡面盒和啤酒罐,显然之前也有人在这儿躲过。
黎舟从背包里翻出半包湿纸巾,擦了块相对干燥的地面。林小满抖开一件旧衬衫铺在地上,权当临时床单。
"至少没摄像头。"黎舟苦笑。
夜幕彻底降下来,暴雨变成了绵密的细雨。远处城市的灯光透过塑料布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。
林小满从行李箱深处摸出半袋吐司——已经过期两天,但还没长霉。
"最后的存粮。"她掰成两半,递给黎舟大的那块。
面包又干又硬,嚼在嘴里像木屑。黎舟突然站起来,从窗台边缘抠下几块碎玻璃,在衬衫上擦了擦,做成两个简陋的"杯子",接了点雨水。
"干杯。"他碰了碰林小满的杯子,"庆祝新家。"
雨水有铁锈味,混着面包咽下去,竟然有种荒诞的满足感。
潮湿的暑气从水泥地面蒸腾上来。林小满的后背全是汗,衬衫黏在皮肤上。黎舟用硬纸板给她扇风,气流带着灰尘在月光下飞舞。
"像不像大学露营那次?"林小满突然问。
黎舟笑了:"比那次强,至少没有蚊子。"
其实是有的。林小满胳膊上已经被叮了三个包,但她没说。她看着黎舟的侧脸,汗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到锁骨,消失在领口里。
他们并排躺在报纸铺的"床"上,头顶是裸露的钢筋和星空。
某个瞬间,林小满恍惚觉得回到了大学宿舍的天台,那时候他们挤在晾衣绳下面,偷喝啤酒,计划着毕业后的生活。
"冷吗?"黎舟问。
三十八度的夏夜,林小满却说:"有点。"
黎舟张开手臂,她靠过去,听见他的心跳声盖过了远处工地的噪音。
天快亮时,楼下传来脚步声。
黎舟立刻醒了,把林小满推到承重柱后面。手边没有武器,他抄起半块砖头。
脚步声停在门口,然后是塑料袋摩擦的声响。一个佝偻的身影放下什么东西,转身走了。
他们等了几分钟才敢查看——门口放着两瓶矿泉水、一袋包子,还有盒蚊香。包子还是温的,油渍渗透了塑料袋。
"不是周辉的人。"林小满松了口气。
黎舟检查了矿泉水,瓶盖没开封:"是其他住这儿的人。"
他们坐在晨光里分食包子,肉馅的香味在口腔里炸开。林小满吃到一半突然掉眼泪,油滴在膝盖上,晕开一小块深色的圆。
黎舟用拇指擦她的脸:"咸的。"
"包子是甜的。"
"我说眼泪。"
白天的烂尾楼像个蒸笼。
他们用行李箱当桌子,整理剩下的东西。林小满发现相册还在——可能是房东觉得不值钱,没拿走。
照片上的他们站在大学校门口,黎舟搂着她的肩,阳光刺得两人都眯着眼。
"得找份现金工。"黎舟数着最后的硬币,"菜市场或者工地。"
林小满翻出皱巴巴的教师资格证:"我可以当家教。"
正午的阳光从钢筋缝隙射进来,在地上画出一道道金线。黎舟突然脱了T恤,露出晒得发红的肩膀:"来。"
他在水泥墙上用木炭画了扇窗户,窗外是海,海上有个小岛。
"等我们攒够钱,"他画了艘小船,"就去这儿。"
林小满接过木炭,在小岛上画了栋小房子,烟囱冒着心形的烟。
傍晚又下起暴雨。
他们用塑料布接雨水洗澡,笑声惊飞了楼顶的鸽子。黎舟的头发滴着水,林小满用衬衫给他擦头,闻到他身上有雨水和铁锈混合的味道。
湿衣服晾在钢筋上,他们穿着最后干爽的T恤分食剩下的包子。突然,楼下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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