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满站在ATM机前，指尖悬在键盘上方，迟迟按不下去。
这台机器她用了四年，从大学兼职发工资开始，每个月都会准时在这里存入微薄的积蓄。
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眼下挂着青黑，嘴唇干裂，和之前那个捧着第一份正式工作offer、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女孩判若两人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按下查询键。
屏幕闪烁两下，跳出猩红的提示框：
【该账户已被冻结】
【错误代码：S-409】
"不可能......"她喃喃自语，手指颤抖着重新输入密码。身后排队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咂嘴，热气喷在她后颈上。
第三次尝试后，ATM发出刺耳的警报音，吞卡口"咔嗒"一声闭合。
民生银行珠江路支行的空调开得太足。林小满坐在硬邦邦的等候椅上，看着叫号屏上的数字缓慢跳动。C023，她是C024。
"下一位！"
柜台后的女职员涂着珊瑚色指甲油，接过林小满身份证时皱了皱眉。她在键盘上敲了几下，屏幕荧光映得她脸色发青。
"林小姐，系统显示您的账户涉及反洗钱调查。"
"什么？"
女职员把显示器转向她。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里，最近一周突然出现十几笔跨境转账，单笔金额都在元——刚好低于大额交易监管标准。
"我从没操作过这些！"
"系统不会出错。"女职员点开某个隐藏页面，"看这里，所有操作都通过您绑定的手机验证码完成。"
她突然压低声音，"您最近得罪什么人了？"
林小满的视线落在最后一条记录上：
【冻结申请方：星辉金融风控部】
黎舟在第三条街口追上她时，林小满正把钱包里所有卡片一张张折断。
交通银行的储蓄卡是她考上大学时父亲给的，招商银行的信用卡是杂志社统一办理的，就连超市积分卡都印着星辉集团的logo。
"全都不能用了。"她把碎片扔进垃圾桶，"便利店连现金都不收，说怕假钞。"
黎舟掏出自己的钱包。三张银行卡在ATM上试过，全部显示"账户异常"。
最后一张农村信用社的卡是他偷偷给母亲存医药费的，此刻余额显示：3.68元。
他们坐在公交站台清点全部财产：
现金：37元（包括五个硬币）
黎舟的Swatch手表（地摊货）
林小满的银项链（母亲送的18岁生日礼物）
半包纸巾和几乎没电的手机
"去医院。"黎舟突然站起来，"我妈枕头底下藏着应急钱。"
市立肿瘤医院走廊比往常安静。护士站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新政策："即日起接入星辉智慧医疗系统，刷脸即可调阅病历..."
309病房门口站着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。他们没戴工牌，却在黎舟出现时同时摸向耳麦。
病床上的黎母正在睡觉，床头柜上摆着果篮——进口车厘子旁边放着星辉制药的降压药。枕头被换成了记忆棉的，边缘露出监控设备的金属光泽。
"小舟？"母亲突然惊醒，枯瘦的手抓住他，"早上来了专家会诊，说是...说是能申请实验性治疗…..."她眼神飘向门口，"那位周先生..."
黎舟掀开枕头。
原本藏着的两千块钱变成了一张烫金名片：【周辉 星辉集团董事局主席】，背面手写着："令堂的治疗费记我账上"。
便利店冷柜前，黎舟盯着价格标签。最便宜的矿泉水也要3元，他们只剩34块了。
"要关东煮吗？"店员突然凑过来，"新出的和牛串…..."
林小满摇头，拿起一袋临期面包。扫码时收银机"滴滴"报警，屏幕上跳出：【该顾客存在恶意投诉记录，暂不支持交易】
店长从仓库跑出来，赔笑着塞给他们两个饭团："周先生吩咐过，您二位消费都挂他账上。"
他们坐在马路牙子上啃饭团。林小满突然掰开米饭，里面夹着张字条：【玉林路7号 今晚八点】
玉林路7号是家锁店。卷帘门拉开半米，里面坐着个纹花臂的男人，桌上摆着验钞机和POS机。
"换现金？"男人吐着烟圈，"银行卡转账收20%手续费，支付宝30%。"
"为什么这么贵？"
"星辉的支付系统升级了。"他敲敲墙上新装的摄像头，"所有电子交易他们都能监控。"最后他压低声音，"要是急用钱，周老板那边开价更高..."
黎舟把林小满拽出店门。夜色里，至少三个摄像头正对着这个方向转动。
城中村公厕旁的邮政储蓄所，有台老式ATM没装摄像头。林小满插入她大学时办的卡——这张卡连她父母都不知道，是当年做家教时学生家长用现金付的酬劳。
屏幕亮起：
【余额：8726.43元】
她几乎哭出来，颤抖着点击取款。机器"嗡嗡"运转时，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穿制服的男人站在两米外，胸前别着星辉安防的工牌："林小姐，大额取现需要报备。"他指着ATM上方的隐蔽处——那里装着崭新的虹膜识别器。
取款口"咔"地吐出五张百元钞，然后显示：【本次服务已终止】
他们像做贼一样在711买了两桶泡面。收银员坚持要用自己的员工折扣："周总说不能收您钱..."
深夜的公园长椅上，黎舟数着最后的五百块："够买两张去江城的大巴票。"
"然后呢？"
"我表哥在那边工地..."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，手机亮起一条短信：【您关联联系人王建军（身份证号410xxx）的劳务合同已由星辉建工接管】
林小满摸出那张字条翻过来，背面还有一行小字：【你们每花一分钱，都会有人付出代价】
五百块钞票在黎舟手里捏成团，又慢慢展平。远处24小时自助银行的灯光，像一座微型监狱的了望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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