剧烈的颠簸,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骨头缝里搅动。每一次身体被拖拽着摩擦过粗粝不平的地面,都让苏妄从濒死的昏迷边缘被硬生生扯回痛苦的深渊。意识沉浮,如同溺水,时而清晰感受到皮肉被砂石刮擦的刺痛,时而又沉入无边的黑暗和嗡鸣。耳边只有单调的、令人牙酸的拖行声,还有自己喉咙里压抑不住的、濒死的嗬嗬抽气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炷香,也许是一个时辰,那令人发疯的拖行终于停了下来。身体被随意地扔在地上,撞击带来的剧痛让他蜷缩起来,闷哼出声。
“啧,还没断气?命真够硬的。”一个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是之前那个被称为“陈师兄”的人。
“陈师兄,这小子放哪儿?柴房还是牲口棚?”另一个声音谄媚地问。
“就扔这儿吧,杂役院门口,晦气!让老孙头看看,能活就给他上点金疮药,活不了就趁早埋了,省得麻烦。”陈师兄的声音冷漠得像在处置一件破家具,“老孙头!老孙头!死哪儿去了?”
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靠近,伴随着一个苍老而略带惶恐的声音:“哎!来了来了!陈师兄您吩咐?”
“喏,山脚下捡的,摔了个半死。给他弄点止血的草药糊上,死不了就归你管了,算这次新收的杂役。”陈师兄的声音远去了,“赶紧弄走,别挡道!”
一只枯瘦、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探了过来,带着一股浓重的劣质烟草和草药混合的怪味,在苏妄的鼻子、脖颈处探了探,又小心地按了按他扭曲的左臂和右腿。
“哎哟…这…这摔得可真够呛…”老孙头的声音带着点怜悯,更多的是一种见惯生死的麻木,“骨头都碎了…造孽哦…”他粗糙的手指沾着些黏糊糊、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草药糊,胡乱地涂抹在苏妄几处流血比较多的伤口上。那草药糊一接触伤口,先是一阵冰凉,随即是火烧火燎的剧痛,苏妄身体猛地一颤,差点叫出声,只能死死咬住嘴唇,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。
老孙头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痛苦,或者说根本不在意。他絮絮叨叨地,动作却不算太慢,用几块还算干净的粗麻布条,把苏妄断臂和伤腿草草固定捆绑了一下,又在他几处皮开肉绽的地方糊上厚厚的药泥。
“小子,算你命大,碰上陈师兄发善心。”老孙头一边绑一边嘀咕,“这药可是好东西,止血生肌,忍着点疼。能不能活下来,看你的造化咯。”
做完这一切,老孙头似乎耗尽了耐心,也或许是觉得已经仁至义尽。他抓住苏妄还算完好的右边胳膊,用力一提,将他半拖半扶地架了起来。苏妄全身重量几乎都压在老孙头瘦小的身上,断臂和伤腿每一次挪动都牵扯出钻心的疼,眼前金星乱冒,汗水瞬间浸透了本就破烂的衣衫。
“走…走两步…”老孙头喘着粗气,“杂役院不收废人,能自己挪窝,才有口饭吃!”
苏妄牙关紧咬,下唇被咬出了血。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所有痛苦。他强迫自己忽略那撕心裂肺的疼,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,配合着老孙头的拖拽,右腿在地上艰难地、一点一点地往前蹭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,冷汗混合着血水,顺着额角和脖颈往下淌。杂役院门口的青石板路,冰冷而坚硬,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延伸,仿佛没有尽头。
终于,他被拖进了一个低矮、光线昏暗的棚屋。一股浓烈的汗臭、霉味、劣质烟草味和某种牲畜粪便的味道混杂在一起,扑面而来,呛得他几乎呕吐。老孙头把他往角落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垛上一扔。
“喏,就这儿了!以后你就睡这儿!”老孙头喘匀了气,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缺了口的破陶碗,“水在那头缸里,自己爬过去喝。吃的…哼,等你能爬起来干活再说吧!”说完,老孙头转身就走,再没看他一眼。
身体接触到相对柔软的干草,苏妄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,剧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。他瘫在草堆里,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,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,贪婪地呼吸着这污浊却代表着暂时安全的空气。草垛的霉味和身上草药、血污的腥气混合,钻入鼻腔,提醒着他身处何地。
恒岳派…杂役院…他终于进来了。以这种半死不活的方式。
杂役院很大,像是一个巨大的、肮脏的牲口棚。除了他躺的这个角落,其他地方也堆着些破烂的杂物和干草。此刻正是白天,棚子里人不多,只有几个同样穿着破旧灰布短褂、面黄肌瘦的身影,蜷缩在各自的草堆角落,眼神麻木空洞,对苏妄的到来毫无反应,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不断有“新人”加入又不断有人消失的循环。
苏妄闭着眼,努力调整着呼吸,对抗着身体一波波袭来的剧痛和眩晕。脑子里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仿佛还在回响:0.1%…王林…古神血脉…抹杀…
活下去!必须活下去!这是第一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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