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秒钟后，秦聿铮迈开脚步，走到茶台另一边，同样席地而坐，动作自然流畅。
他没有说话，只是将手中那杯散发着浓郁奶香和麦芽甜香的热牛奶，轻轻推到了秦聿恒面前的地毯上。温热的杯壁在微凉的空气中氤氲开一小片白雾。
秦聿恒涣散的视线被那杯突然出现的牛奶吸引。他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，顺着那只骨节分明、刚刚放下杯子的手，慢慢抬起头。
秦聿铮就坐在他对面，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。
在昏暗的光线下，那张冷峻如冰雕的脸上，似乎……少了几分白日里那种迫人的威压，线条在暖黄的光晕中显得柔和了些许？是他的错觉吗？还是酒精的作用？
秦聿铮并没有看他，只是微微垂着眼睑，看着杯中牛奶平静的液面。暖黄的光线落在他低垂的、浓密纤长的睫毛上，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。
他整个人笼罩在花房温暖湿润的空气和食物的暖香里，那股常年萦绕的、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，似乎也被这环境悄然融化了一角，显露出一种罕见的、甚至可以说是……温存的松弛感。
秦聿恒的心脏猛地一跳！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！
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聿铮，生怕惊扰了眼前这如同幻梦般的一幕。
哥哥……给他端了热牛奶？还……坐在他对面？
他下意识地松开一直攥着的酒瓶，任由它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他伸出手，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，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杯温热的牛奶。
浓郁的奶香混合着麦芽的甜香钻进鼻腔，温暖的感觉顺着冰冷的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。
他低下头，小口小口地啜饮着，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，熨帖了被酒精灼烧的食道，也仿佛融化了心底那块坚冰。他不敢抬头，怕一抬头，这短暂的、如同偷来的温暖就会像泡沫般消散。
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，贪婪地描摹着对面那个在昏暗中安静坐着的、如同神只般的身影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、凝滞。花房里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，植物蒸腾水汽的声响，以及秦聿恒小口啜饮牛奶的吞咽声。
没有言语，没有对视，只有一杯温热的牛奶，和这片隔绝了外面风雪与喧嚣的、温暖而静谧的植物天地。
秦聿恒捧着空了大半的杯子，温热的触感让他冰冷的指尖终于有了知觉。他鼓足勇气，极轻、极慢地抬起头。
秦聿铮依旧保持着微微垂眸的姿势，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而完美。
他似乎察觉到了秦聿恒的目光，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，随即缓缓抬起眼。
四目相对。
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，在昏暗中如同蕴藏着整个宇宙的星海。
里面没有了白日里那种洞穿人心的锐利和冰冷的审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、难以言喻的……平静？
甚至，秦聿恒在那片深邃的平静之下，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、如同初雪融化般的……温和？是灯光太暗的错觉？还是……牛奶的暖意熏染了神只？
秦聿恒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！他几乎忘了呼吸，只是傻傻地捧着杯子，怔怔地望着那双眼睛，仿佛被吸入了那片神秘的星海。
秦聿铮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，那目光不再冰冷，却依旧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，仿佛能看透他所有混乱的心思和隐秘的渴望。
然后，他的视线微微下移，落在了秦聿恒脚边那个滚倒的空酒瓶上。
没有任何责备的言语，甚至连一个皱眉的表情都没有。
秦聿铮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，修长的手指越过茶台，轻轻拿走了那个碍眼的空酒瓶。他的动作流畅而随意，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尘。
他将酒瓶放在自己身侧稍远的地方，然后收回手，重新恢复了那副安静坐着的姿态。整个过程，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过秦聿恒的脸。
这一个细微的动作，却像一道无声的暖流，瞬间击溃了秦聿恒所有的防线！哥哥看到了！看到了他的狼狈，他的借酒浇愁，甚至他那些愚蠢而疯狂的举动背后的……不安和失落。
他没有斥责，没有质问，只是用这样一个沉默却充满力量的动作，拿走了那象征着失控和逃避的酒瓶。
仿佛在说：别喝了，我在。
巨大的暖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酸楚，如同汹涌的浪潮，瞬间冲垮了秦聿恒的心房。
他猛地低下头，死死咬住下唇，眼眶瞬间变得滚烫。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，模糊了视线。
他用力眨了眨眼，将那点湿意逼了回去。
他不能哭。在哥哥面前，他永远不能示弱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捧着那杯已经温凉的牛奶，小口小口地将剩下的全部喝完。温热的液体滑入胃里，带来一种奇异的、被安抚的平静感。
放下空杯，他抬起头，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有些僵硬、却不再带着绝望和戾气的笑容，声音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：“哥……牛奶……很好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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