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十点半,段疏策的房间亮着一盏台灯。
窗外是深沉的夜色,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,但很快又归于寂静。
他的书桌紧挨着窗户,玻璃上倒映出他低垂的侧脸——黑发微微遮住眉眼,鼻梁高挺,嘴唇抿成一条直线,显得格外专注。
桌面上摊开的是一本数学竞赛题集,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形占据了每一页。他的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,偶尔停顿,随后又继续书写。
——他的解题过程几乎从不卡壳。
段疏策的成绩很好,好到让人习以为常。
年级第一的排名像是刻在他名字旁边的固定标签,没人会质疑,也没人会觉得意外。
老师们提起他时总会说:“段疏策?那孩子不用操心。”
同学们讨论难题时,最后总会变成一句:“算了,等明天问问段疏策吧。”
但他自己从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。
对他来说,学习只是……顺手的事。
台灯的光线柔和地笼罩着桌面,照亮他修长的手指和干净的指甲。他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,每一行公式都对齐得像用尺子量过。
写到某道几何题时,他忽然停下笔,微微偏头思考了几秒。
随后,他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唇角极浅地扬了一下,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。
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。
他的手机放在床头,屏幕朝下,一整晚都没亮过。社交软件没有什么新消息,通讯录里也没几个人会在这个时间找他。
但他并不觉得孤独。
或者说,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独处的状态。
十一点二十分,他合上习题册,整理好桌面,把笔插进笔筒。
关灯前,他站在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夜色。路灯的光晕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暖,远处的高楼上还有零星几盏未熄的灯火。
他坐在了床边,回想起下午撞见的那一幕,放学的夜清流跟白芷晔有说有笑的走在回去的路上………
(—————两年前——————)
医院的走廊冰冷而空旷,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疼。段疏策站在急救室门口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颗薄荷糖,糖纸在他指腹下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——白芷晔已经没有呼吸了。
急救室的灯暗了下来,医生走出来,摘下口罩,摇了摇头。
段疏策没有动,他的目光越过医生,落在站在病床前的夜清流身上。
少年穿着被雨水浸透的黑色校服,发梢还在滴水,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,砸在医院的地板上。
他的手指死死攥着病床边缘,指节泛白,青筋暴起,像是要把金属栏杆捏碎。
"芷晔。"
夜清流叫她的名字,声音很轻,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然后,他松开手,转身离开。
段疏策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。
夜清流的背影挺拔,脚步平稳,像是没有任何情绪。雨还在下,医院门口的积水映着惨白的路灯,夜清流径直走进雨里,没有一丝犹豫。
段疏策的指尖掐进掌心。
——他知道夜清流是什么样的人。
——越是冷静,越是崩溃。
果然,走了不到十步,夜清流的身形猛地一晃,膝盖重重砸在积水里。段疏策冲上去,一把扶住他。
夜清流的身体滚烫,呼吸灼热地喷在段疏策的颈侧,他的睫毛上还挂着雨水,灰蓝色的眼睛涣散而空洞。
"滚。"
他冷冷道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。
段疏策没松手,反而收紧了手臂:"夜清流,你疯了?"
夜清流挣了一下,没挣开,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:"她死了。"
这三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,却让段疏策的心脏狠狠揪紧。下一秒,夜清流的身体猛地一沉,整个人倒进他怀里。
——他烧晕了。
——在雨里,在失去白芷晔的十分钟后。
段疏策的公寓里暖气开得很足。
夜清流躺在床上,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,只有颧骨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。家庭医生刚走,留下几瓶退烧药和营养剂。他低头看着夜清流,声音沙哑:
“清流……...."
———他很少这样叫他。
———作为监管者,他本该保持距离。
———可此刻,他却像个无措的家长,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受苦。
段疏策坐在床边,指尖轻轻拨开夜清流汗湿的额发。少年的睫毛在颤抖,唇色发白,只有那根红绳还固执地缠在手腕上,鲜艳得刺眼。
——这是白芷晔送他的。
——在初二那年春天,樱花树下。
段疏策记得那天,夜清流难得地笑了,虽然只是唇角微微上扬,但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光。
而现在,那双眼睛紧紧闭着,睫毛不安地颤动,唇齿间溢出几个模糊的音节:
"芷晔......别走......"
段疏策的手指僵在半空。
——还是忘不掉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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