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的雨敲着残破瓦当，谢明远蜷在城隍庙供桌下，桃木义肢卡在青砖缝里。檐水顺着缺角的鸱吻流到算盘上，二十三颗檀木珠吸饱了水，胀得要把铜柱撑裂。他撕开湿透的青衫下摆，线头在掌心蜷成团，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潮湿的春夜——仇家的马蹄就是这样碾过谢府门前的积水，青石板上映着灯笼残光，如同今夜城隍庙外摇曳的鬼火。
"咳咳......"
血沫溅上第三颗算珠，裂纹里显出的竟是红衣炮膛线角度。谢明远瞳孔骤缩，缺珠处塞着的艾草突然自燃，青烟在空中扭成抛物线。供桌上的残烛被惊动，烛泪滴在湿漉漉的《九章算术》残页上，将"方田"篇的粟米图灼成弹道轨迹。三日前在铁矿密室见过的膛线模型，此刻正与泛黄的纸页重叠，那些粟米粒的排列间距，竟与现代膛线缠距分毫不差。
庙门外传来铁器相撞的闷响。白宸的九连环缠着雨丝撞开木门，铜钱在积水里排成风险对冲模型。他竹青袍摆扫过门槛时，惊醒了梁间沉睡的蝙蝠，那些黑翼掠过谢明远咳血的唇角，竟衔走半颗带血的算珠。昨夜在铁矿深处见过的锰钢碎屑，此刻正在蝙蝠齿间泛着蓝光。
"谢兄的茶凉了。"
萧明凰的雪狐裘拂过残破神像，金线蛊虫钻进潮湿的算盘框。当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拨动算珠时，十七种蛊毒顺着铜柱渗入，将檀木珠蚀出蜂窝状的弹孔模型。耳后红痣在雷光中渗血，正对应昨夜矿脉图上的赤铁矿坐标。三更时分在侯府书房烧毁的密信灰烬，此刻正在她袖袋里微微发烫。
谢明远突然癫笑，桃木义肢叩击地面迸出火星。缺珠处的艾草灰遇水膨胀，将二十三个仇家姓名烙在青砖上。当他撕开第二层衣摆时，线头遇雨疯长，在空中交织成红衣炮的锻铁工序图——正是现代工业革命时的熟铁锻造法，却用《考工记》的文字标注。线头扫过香炉残灰时，竟显出一串现代化学分子式，对应着昨夜在敌营缴获的硝石纯度。
"东南巽位，八十丈。"崔璃的玄冰针钉住飘摇的线头，磁石粉从襦裙洒落，吸起满地铁砂排成配重比例。她调试机关弩时，断弦在脸颊划出血痕，与儿时被继母毒针刺伤的位置分毫不差。磁石粉吸附的铁屑突然排列成墨家机关术秘纹，与她匣中手枪撞针的构造如出一辙。
地动山摇间，燕无霜的银铃撞破窗纸。足链水银珠在供桌上滚出膛线轨迹，硫磺粉自燃成的蓝焰照亮神龛后的暗格。当她用天蚕丝缠住坠落的横梁时，靴底新刻的血痕正对应三日前斩杀的敌将心口位置。赤红胡服掠过燃烧的幔帐，狼牙镶边的衣襟扫落暗格中的火折子，照亮半张泛黄的《武经总要》残页——那上面添改的朱砂批注，正是白宸昨夜排布的斐波那契数列。
白宸望着在雨中扭曲的算珠轨迹，忽然想起穿书前做空的军工股票。他解下九连环最后的铜钱，嵌入红衣炮模型撞针位置："谢兄可听过压力压强公式？"铜钱表面的绿锈遇雨剥落，露出内层鎏金的西秦密文，正是三日前醉月琵琶里掉出的玉玺残片纹样。
"咳咳...谢某只识仇家血有多烫。"谢明远将咳出的血珠弹向供桌，血水顺着烛泪沟壑流成冷却系统图。桃木义肢突然崩裂，缺珠处迸出的铁屑在空中排列成现代弹道学的微分方程。那些铁屑擦过萧明凰的雪狐裘，竟在石棉内衬上灼出西秦古文字标注的射程参数。
醉月的琵琶声穿透雨幕，裙摆绣线遇水显形，勾勒的竟是红衣炮射程范围内的布防图。当她赤足碾碎香炉时，足底老茧刮出的辰砂混着雨水，在青砖上渗成敌营粮仓的位置。三日前在铁矿密室见过的鼠群，此刻正叼着霉豆从墙缝钻出，每颗豆子表面的咬痕都对应粮仓守卫的换岗时辰。
"该换线了。"
崔璃突然扯断弩机蚕丝弦，玄冰针带着血珠没入炮管模型。当磁石粉吸附住铜钱时，整个红衣炮结构突然悬浮空中，二十三颗算珠在雨帘里旋转成膛线。谢明远望着那些旋转的檀木珠，忽然看见每颗珠芯都嵌着谢府亡魂的面容——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翡翠耳珰，此刻正在某颗珠子的裂纹里泛着幽光。
子时的更鼓混着雷鸣炸响。朱嬷嬷提着灯笼撞进门来，豆豉味惊散了悬浮的炮体。当她用陶勺舀起飘散的算珠时，围裙油渍正渗成射程覆盖图："侯爷该用安神汤了。"汤药表面浮着的艾草碎，正是从谢明远桃木义肢缺孔处取下的那株。
白宸接过药碗，瞥见碗底黏着的炮匠画像。这人昨日还在铁匠铺打制农具，此刻画像瞳孔处却用矾水点着"青骨"二字。药汤泼向红衣炮模型的瞬间，化学反应的泡沫显出了膛压极限值，与穿书前军工实验室的测试数据完全一致。
"八十丈......"谢明远瘸腿跪地，桃木义肢突然吸附住满地铁屑。当他将最后颗算珠按入缺口时，整个城隍庙突然爬满裂纹，每一道裂痕都精确对应红衣炮的射界范围。三年前谢府灭门夜被血浸透的青砖纹路，此刻正在雨水冲刷下与弹道轨迹重合。
萧明凰的雪狐裘在雨中展开，金线蛊虫噬咬着残存的神像。当她在白宸掌心写下"凤鸣"时，所有算珠突然崩裂，檀木碎片在空中拼出三十年前矿工暴动的场景——那些举着火把的身影，此刻正与红衣炮的射轨重叠。雪狐裘扫过供桌残烛，将"民为贵"三个烧焦的篆字映在布满裂痕的墙面上。
雨停时分，第一缕晨光照亮供桌上的铜钱。白宸望着九连环最后的缺口，忽然听见穿书前证券交易所的开市钟声。当他要拾起算珠残片时，发现每片檀木内侧都刻着极小字——正是现代军工专利编号，却用《梦溪笔谈》的活字印刷术烙印而成。
朱嬷嬷突然打翻药罐，豆豉味的汤汁渗入地缝。三百只灰鼠从墙根钻出，每只叼着的铁屑都对应红衣炮零件。谢明远望着鼠群奔逃的方向，桃木义肢突然弹出一截薄刃——那正是三年前仇家屠府时，嵌在他胞弟肋骨间的西域弯刀残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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