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老四的身体,剧烈地一颤。
他看着儿子疼得惨白如纸的脸,再看看姜寻那双深不见底的,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。心里的那点侥幸和贪婪,瞬间被恐惧碾得粉碎。
“我说……我说……”他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,瘫坐在地上,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,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,“肉……肉在后厨……灶台下面的暗格里……”
话音一落,整个食堂“嗡”的一声,炸开了锅。
“嘿!还真是这个老小子偷的!”
“平时看着挺老实一个人,没想到手脚这么不干净!”
“寻子拿命从山里换回来的肉,他也敢偷?真是黑了心肝的玩意儿!”
村民们的议论和指责,像一根根针,扎在马老四的脸上。他把头埋得低低的,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让他钻进去。
“把肉拿出来,给乡亲们都炖上。”姜寻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。
他走到疼得在地上打滚的马大壮身边,蹲下身。
“想让我给你把手接上吗?”
马大壮看着自己那只已经开始发紫肿胀的手,疼得话都说不出来,只能拼命地点头。
“可以。”姜寻点点头,“给康副队长道歉,给我道歉。”
马大壮愣了一下,随即看向不远处,脸色铁青的康富贵,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让他从骨子里感到畏惧的年轻人。他咬着牙,从喉咙里挤出蚊子叫一般的声音:“康……康叔……对不住……寻……寻哥,我错了……”
“大点声!”姜寻厉喝道,“没吃饭吗?”
马大壮吓得浑身一哆嗦,也顾不上脸面和疼痛了,扯着嗓子,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吼起来:“康叔!我错了!我不该跟您顶嘴!寻哥!我不是个东西!我有眼不识泰山!您大人有大量,饶了我这次吧!”
这声嘶力竭的道歉,响彻了整个食堂,让不少村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姜寻冷冷地看着他:“下不为例。”
说完,他不再废话,一把抓过马大壮那只扭曲的手腕。
“啊!你……你要干什么!”马大壮吓得魂飞魄散。
姜寻没有理会他的挣扎,另一只手捏住他错位的五根手指,手腕猛地发力,一拧一掰!
“咔嚓!”
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骼复位声响起。
“啊——!”
马大壮爆发出比刚才还要凄厉十倍的惨叫,眼一翻,差点直接疼晕过去。
姜寻松开手,马大壮那只手虽然已经复位,但肿得像个发面馒头。
“养几天就没事了。”姜寻站起身,声音冰冷,“以后,你跟你爹,要是再敢在村里做一件缺德事,偷一根针,拿一根线,就立马给我卷铺盖滚出上溪村。”
“不敢了!再也不敢了!”马大壮抱着自己火辣辣疼的手,连连保证,看姜寻的眼神,像是看神仙,更像是看阎王。
一场风波,就此平息。
马老四从暗格里,把私藏的熊掌和一大块鲜嫩的狍子肉,灰头土脸地拿了出来,老老实实地扔进了大锅。
很快,更加浓郁霸道的肉香,再次飘满了整个村子。
村民们排着队,一个个碗里都装得冒了尖。熊肉劲道,狍子肉鲜嫩,炖得烂烂糊糊,入口即化。整个食堂里,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吸溜声和满足的咀嚼声。
汉子们喝着自带的苞谷酒,大口吃肉,吹着牛皮。女人们聚在一起,聊着家长里短,笑声不断。孩子们满嘴流油,在院子里追逐嬉戏。
角落里,马老四和马大壮父子俩,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幕,喉结上下滚动,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。
他们不敢过去。
姜寻端着一碗肉,走到了他们面前。
“去吃吧。”
父子俩愣住了,难以置信地抬起头。
“记住。”姜寻看着他们,“是自己的,就是自己的。不是自己的,不要伸手。上溪村不养闲人,更不养手脚不干净的人。”
“明白!我们明白了!”马老四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,眼眶泛红。
父子俩赶紧各自盛了一大碗肉,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那滚烫的肉汤下肚,暖了胃,也仿佛洗涤了他们心中的那点龌龊。他们看向姜寻的眼神里,除了畏惧,更多了一份,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敬畏。
这一顿,全村人都吃得肚子滚圆,心满意足。
夜深了,村民们各自散去。
姜寻家的院子里,月光如水,洒在葡萄架上。他正和林巧儿坐在石桌旁,说着悄悄话,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。
“寻哥,你今天……真厉害。”林巧儿看着姜寻,那双清澈的眸子里,像是有星星在闪烁。
姜寻笑了笑,刚想说什么,院门被敲响了。
康富贵领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。
那老人约莫六十多岁,身形清瘦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,手里拄着一根竹杖,最引人注目的,是他脸上戴着的一副,镜片漆黑的圆形墨镜。
即便是在月光下,他也没有摘下墨镜的意思。
“队长。”康富贵介绍道,“这位是隔壁下河村的陈神医,陈无病先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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